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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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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3 章

73.

他說完這句話後, 兩人都沈默了下來。

樓道間用的是聲控燈,無人聲時會自動熄滅。

橘黃的光熄滅了,二人的目光卻還在黑暗裏糾纏不清。

有時候, 光亮是如此的多餘。心裏打著對方看不見的旗幟,眼睛便心安理得地觀察對方了。即便此時此刻並不是完全無光, 影影綽綽的月光和路燈都從窗戶裏透出,可二人還是死命地咬緊對方。

這個眼神夏穗已經很多年沒看到了。

他似乎和以前一樣。

嫉妒心還是這麽得強烈,可怕。

另類的暧昧無聲無息地發酵, 默了好一段時間,夏穗說了個“好。”

“沒問題。”夏穗平靜地說,“你不喜歡就好。”

“反正我和以前,還是不喜歡你。”

“我先回去了, 拜拜。”

撂下這句話後, 夏穗拎著包一路上到了三樓。

門關上的瞬間砸出一聲悶響,啪,聲控燈又亮了。

這聲響動久久盤桓在他的上空, 沈因攥緊拳頭, 狼狽得一塌糊塗。

--

簡單洗了個澡,她躺在床上開始覆盤今天。

其實,她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冷靜。

心理學上有一個概念叫貝勃定律, 說的是, 一個人在經歷過強烈的刺激後,再遭遇類似的事就沒什麽感覺了。

或許是他給自己留下的影響太深, 外加現實的壓力,導致這些年活得一直不痛不癢, 做事情也冷靜了很多。

對於心動她的閾值高了太多太多,表現在日常裏, 大概就是看再甜的電視,看再帥的帥哥,甚至和朋友們去男模秀她摸肌肉也心如止水,毫無波瀾。

曾經還有個dom妄圖馴服她,她看上去太乖了,又帶點小叛逆,很難不讓他們心癢癢。

可夏穗三言兩語就反壓了他,氣勢過於強大,以至於那位最終灰溜溜地敗下陣來不說,還拿了根皮帶給她,說要不他們互相馴服。

可是。

她還是無法否認,今天在見到他後,心臟還是抑制不住地狂跳。

這種不規則的跳動一直延續到現在。

她像生吞了只兔子,兔子順著食道卻一路滑到了心室。此時此刻即便是望著空洞的天花板,妄圖把這些骯臟的情緒都甩開,她還是無法平覆心緒。

她預想過很多次,如果沒有發生之後的事情,如果沈因就一直這樣戴著假面過下去,他們現在的情況會不會有所好轉?明明當年她是那麽地喜歡他,年少的感情純粹而刻骨銘心,直到現在她想起他的第一反應,居然不是欺騙和隱瞞,而是他對自己的好。

哥哥會給她買鳳梨酥,會關心她的學業,受欺負了他也會冒著生命危險出手相救。難道,這一切,都是假的嗎?

明明,明明……

明明還有這麽多的明明,為什麽曾經那個少年就這樣死了?

死在他的手上。

也永遠地死在,他們的心裏。

夏穗緊緊地攥住被子,掩面而悲。

很可惜,世界上沒有如果。

他們這段感情,可以稱得上是孽緣吧。

這樣病態畸形的關系,還要延續到什麽時候呢?

沈因真的會像他所說的那樣,再也不來糾纏她了嗎?

她咽了咽,心裏像是空了一塊。

閉上眼翻了個身,索性準備睡覺。

算了。

年少時候的他們不知道如何愛人。

現在的他們卻沒有了愛人的勇氣。

那些苦苦掙紮的過去,也葬送在回憶裏吧。

--

第二天一回公司,王麗就立刻趕過來問他們的情況。

“穗啊,怎麽樣怎麽樣!”

夏穗放下包,“什麽怎麽樣?”

“你們見面後,對彼此的感覺怎麽樣!”王姐激動地說,“蘇聿安都跟我說了,覺得你人又漂亮又能幹!他特別喜歡你!”

喜歡?

現在的人原來可以這麽輕松地說出喜歡這兩個字嗎?

夏穗忍不住冷哼了一聲,反應過來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,且不論他這個喜歡是什麽意思,是男女之間的喜歡還是朋友之間的喜歡,現在說“喜歡”和“愛”的成本這麽低,大家幾乎都掛在嘴邊,人家說一句怎麽了?

夏穗立馬牽出一抹別扭的微笑。

王麗皺起了眉,“怎麽了,看你這個表情,好像不太有戲嗎?”

“那小子昨天是不是做什麽壞事了?你跟王姐說,王姐回去保準狠狠地批鬥他!”

“沒有的事兒,王姐您別擔心。”

夏穗勾起唇角,“我們兩個,打算試一試。”

今天早上的時候她抽空想過了。

其實蘇聿安的提議也未嘗不可,反正兩個人都是大齡單身青年,現在的長輩們可容不下他們這種28歲還沒正經對象的生物。

有時候她也挺無語的,她的價值可不止有結婚那麽點,賺錢能力比大部分人都要高,談不談戀愛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吧。

沒事,就假裝一下吧。

反正沈因她都經歷過來了,一個小小的蘇聿安算什麽?他對自己還沒有任何利益威脅,想要擺脫這個關系簡直就是分分鐘的事兒。

王麗楞了楞,有些驚訝的,“真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太好了!”王麗樂呵呵地抱著她,簡直快把夏穗的臉都親腫了。

晚上下班過後,夏穗和蘇聿安約了頓飯。

做戲要做全面,王麗看到夏穗上了他的車後還美滋滋地躲在後面偷笑。

夏穗無言地嘆了口氣,預定的餐廳就是上次見面的那家,離公司就一公裏,一腳油的事兒。

蘇聿安貼心地替她拉開車門,“沒想到你真的會答應。”

“我還以為我沒機會了呢。”

夏穗嗯了聲,自顧自地走進餐廳。

蘇聿安跟了上來,“怎麽這麽著急,我們是約會,又不是做任務。”

“你都沒註意到我今天穿的是什麽吧?”

經由蘇聿安已提醒,夏穗這才意識到她好像從上車到現在為止,都沒怎麽關心過對方。

再怎麽說,她也算利用了對方。

這麽直白,也顯得她太沒人情味了。

於是,她扭頭去看。

蘇聿安今天穿得相當正式,居然搞了套燕尾服,還打了領帶。

他的身材本來就很好,有了這套燕尾服的襯托更顯挺拔。力量感和優雅並行存在,他微微笑著,主動牽過她的手。

“這個餐廳是我開的,我們的位置就在最前邊。”

蘇聿安擡眼望向所在之處,正前方還有架三角鋼琴。

他握著她的指骨,輕輕地揉撚。

眉眼含情脈脈,親昵地握了一會,又放到唇邊,嗅了嗅她的無名指。

溫柔得恍如隔世。

讓她又想起了那個人。

-

從她家回來過後的那天,沈因又感冒了。

他的身體本就薄弱,當年的事兒更是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。

外加一個江南人來京城水土不服,頭天起就他一直反胃食欲不振。

沒想到今天倒好,直接感冒發燒了。

和老袁的會議推到了後天,沈因在床上輾轉難眠,撥了個電話給張昱江。

“餵,我來京城了。”

張昱江畢業後就在京城紮了根,開了個公司,如今過得也倒算順風順水。

張昱江一聽馬上就精神了,“我靠,什麽時候的事兒?在哪兒啊?”

沈因報了個自己所在酒店的地名,張昱江收到後,火速趕來了。

他一進門就燒了份熱水,張昱江撕開退燒貼,嘖嘖道:“你這是出差還是來住院哦。”

“燒成這樣再燒下去就要傻了,我送你去醫院吧。”

“不用。”沈因咳嗽兩聲,“吃點藥就好了。”

張昱江撇了撇嘴,想說點什麽,但看沈因這樣又憋了回去。

沈因的助理則在一旁默默觀察著,沈因脾氣犟,一般他決定了的事兒,沒人改變得了,剛剛發燒時怎麽都勸不動他上醫院。

熱水燒好了,燒水壺自動跳閘,張昱江捋開沈因額前的碎發,把降溫貼黏在他的額頭上,“怎麽就你一個人?”

“夏穗呢?”

“你們以前可都是形影不離的。”

一聽到她的名字,沈因立刻又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張昱江嚇壞了,連忙拍拍後背替他順氣。

一面順一面用唇形問助理:他這是怎麽了?

助理搖搖頭,嘆了口氣。

看助理這狀態,張昱江也明白了大半。

其實,他早就知道了沈因和她不是親兄妹。

張家和沈家的關系還算好,他當然知道沈因就一個哥哥,從來沒有過妹妹。沈因會那樣說,估計也是出自於保護她的意圖。

而且,就算他一開始不知道他們的真實關系,看沈因那個表情他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。

他從來沒有見過沈因用那樣癡迷的眼神看過誰。

也從沒見過沈因會因為提到誰的名字,而激動成這樣。

李沖則是一直到畢業之後才知道這個消息,還是張昱江忍不住跟他八卦才知道的。

張昱江忍不住嘆了口氣,望著他忙前忙後的身影,心底最深處,那些情緒又反撲上來。

“張昱江。”沈因忽然說,“對不起。”

對不起,我曾經這樣利用你們,達成目的。

這些話他很早就想說了。

張昱江楞了楞,隨即也笑了,“沒什麽好對不起的。”

-

燒了快一天後,沈因的情況終於有所好轉。

張昱江叫上李沖,三個人搞了個小型的同學會,約在一塊吃飯。

一向三不管的沈因今天破天荒地指定了某家餐廳,張昱江還打趣:“怎麽突然想去這家店?往常你的回答可都是隨便。”

“突然想了。”沈因單手托著腦袋,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。

京城對於他來說,不算陌生。

以前寒假他經常來這邊補課。可每次一脫離熟悉的地,來到這兒待幾天,就有萬分不適應。

他在這邊有人脈,有錢財,都才落得這個還算可救場面。

那她呢?

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啟新的人生,她真的也能適應嗎?

旖旎一路後退,很快便抵達了目的地。

不過通往停車場的路有點堵塞,他們的車卡在了路中央。

趁著等待的間隙,他摁下車窗,點了根煙。

眼底擦上一株橘紅的花,登時又謝了。

煙霧繚繞中,他似乎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。

李沖:“我靠,那是在幹嘛?”

“求婚?”

“你有病吧,誰求婚不準備個燭光晚餐,就親親小手,彈個鋼琴的……誒誒誒,等等,好像確實有燭光晚餐。”

李沖他們的方向只能看清夏穗的側臉,她現在比起以前變了很多,李沖一下還沒認出她來,“我靠,那個女生還挺漂亮的。”

“毛病,你就喜歡這種類型的是吧,曹操?”張昱江笑著推了他一下。

落地窗的兩個人深情對望著,女生背對著他們,男生則陶醉地彈著鋼琴。

這畫面,嘖嘖,可真是登對。

張昱江正要回過頭發表意見,結果女生突然轉身坐下。

他們看清了她的臉。

李沖的心也涼了大半截。

他結結巴巴地,立刻反駁,“你才曹操……不對不對,人家單,單身……我誰都不喜歡!”

沈因牢牢地盯著他們。

有多久沒見到她了呢?

好像,超過18個小時,快24小時了吧。

這段時間,他被生病折騰得半死不活,燒得迷迷糊糊時,夢到了他們以前的事兒。

很久以前,他們也這樣一塊彈過鋼琴。

那時她對鋼琴一竅不通,全憑記憶練習。

他教她指法,教她每個鍵所在的位置,有時還假借教學的名義,碰碰她的手指。

無數個深夜裏,他們做著最親密的動作,即便有時不說話,兩顆心似乎也在緊緊地靠在一起。

潛意識裏,他一直認為她沒了他,肯定會過得很辛苦。

直到這一秒,他突然意識到,他之前的擔心好像都是多餘的。

沒有他在,她依然過得很好。

譬如此時此刻。

她那雙手,可以擁抱自己的事業。

也可以承接,另一個男人的擁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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